张潮回到北大街东院的时候,已经是半夜2点多了,浑身疲惫不堪,澡都没洗,就趴在床上睡着了。
他跟着余占冬他们把人押回所里以后,只呆了一会儿就离开了。至于那位相声表演艺术家后来有没有请到什么领导,他也没兴趣去了解。
第2天早上起来,张潮觉得浑身上下疼得厉害,脱光了去浴室照了下镜子,才发现至少有七八处瘀青,最严重的是左边肋骨,一个拳头大小的紫黑色印记,看着怪吓人的。
张潮先给夏所长打了个电话,说自己去处理一下身上的伤,早上就不去所里报到了。
接着吃了个早饭,就去了燕大的校医院。
一通检查下来,伤都在皮肉上,没有伤到骨头、韧带什么的,张潮才放下心来。
下午他就照常去了豆腐胡同,照例把车停得远远的,走路进了所。
夏所长一看他来了,连忙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家好好养几天吗?”
张潮道:“我早上去医院检查了,就是些瘀青和血肿,大的已经放了血、贴了药,小的自己慢慢就吸收了。下午也没别的事,就过来了。”
夏所长道:“以后可不许这么干了。抓坏人那是我们警察的事,你这大作家要真伤了哪儿,我们全所可就吃不了兜着走咯!”
张潮连忙保证道:“昨晚不是没经验吗,脑子一热就……以后保证在后面老老实实地呆着。”
这时候余占冬走了出来,见到张潮来了也很惊讶,不过还是笑道:“那以后有经验了,你还要第一个冲上去不成?”
张潮也笑了起来。
夏所长眼睛一瞪道:“还敢说!就是因为你没个正形!所以昨晚差点出事!”
张潮连忙为余占冬开解了几句,就跟着余占冬进了办公室。
今天几个民警再看到张潮,明显热情了很多,尤其是凌丹蕾,一双丹凤眼直往张潮身上瞟。
张潮道:“怎么,我今天多长了个鼻子不成?”
众人哈哈笑了出来。昨晚张潮的行为虽然冲动,但是也博得了他们的认可。
张潮最近这两三个星期,在豆腐胡同派出所蹲点体验生活,真切感受到了校园以及文学、文化界以外的人间烟火气,就好像阿飘长了腿,能脚踏实地了。
这也是张潮为什么坚持要来的原因。创作,是一个自我销蚀的过程。作家一动笔,就是在“内耗”——这里的“内耗”,不仅仅指的是个体经验,更多的是精神因素。
所以一个作家停下创作的脚步,往往不是他没东西可写了,而是他无法再从创作中寻找到感动了。一旦这种状态延续的时间够长,这个人就丧失作家的能力。
金庸在写完15部武侠以后就逐渐封笔,到80年代连明报的社论都不写了。而等到1999年,他再次起心动念,开始修改自己的作品,却几乎都是在画蛇添足。
所谓的“世纪新修版”,虽然文字上更精美、逻辑上更严密,却没有人觉得比早前的“三联版”更好。
张潮上一世看过《倚天屠龙记》的新结尾,周芷若在张无忌眉笔掉落于地以后,又啰里啰嗦地补充了一大段话,告诉张无忌再过十年八年,他心里又会念着她周芷若了……
张潮对此的评价只有一个:“金庸只是想弥补自己的遗憾,但与本身无关。”金庸的才气还在,但已经不是一个作家了。
今天所里比较清静,警情不多。余占冬等人都在给昨晚的行动补充一些材料。
张潮也比较安静,自己写自己的东西,偶尔询问一些问题。
就这样一直到晚上快下班,张潮站起来道:“昨晚的行动让我开了眼了。今晚我请大家吃饭,务必赏我这个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