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会谈并没有结果。张潮的诉求和《大医》的体量完全超出了大卫·米勒的预计。
张潮提出如果确定要把他的作品放进丛书里的话,那就用旧作《少年如你》。但是大卫却说这本书不太可能在美国市场引起反响,对张潮来说,这样的“亮相”并不算精彩,容易被美国读者认为他是一个平庸的作家,对他以后在美国出版其他作品不利。
这算是大卫·米勒的肺腑之言了。作为美国编辑行业里的顶尖人物,他的判断还是非常靠谱的。
张潮想想看也是,中国的校园暴力和美国的校园暴力,从装备上就不是一个层面的存在,《少年如你》那些在国内读者读来十分出格的描写,哪里有biubiubiu刺激。
《你的名字》也被默契的pass了,这本题材上虽然可能会吸引一些美国青少年读者,但是行文太过于东方,翻译等于重写一遍。
所以问题又落回了《大医》。大卫·米勒认为这部同时具备美国主流读者比较感兴趣的“异乡传奇”“史诗感”“牺牲精神”等元素,有成为畅销书的潜质。
但为这部再等上1年,并且为之单独立项,投入资源进行宣传,纵使家大业大如Simon&Schuster也要嘀咕一下。
第二次商谈被定在在三天以后,方便双方都重新调整自己的计划和预期。
张潮却放松了下来,通过第一次会谈,自己已经明确了自己的底线,剩下的细节交给黄杰夫就好。
谈不成也没有关系,因为这件事本身就是许蕊雅促成的,完全在自己的计划之外。
第二天早上8点,张潮准时在酒店房间里醒来,给自己冲了杯咖啡以后,就开始码字,一直到中午12点。
现在自己的文债又高了起来,《大医》每个月2万多字,自己的存稿只到10月份;而《庆余年》每天更新要4000字,至少要花1个多小时。
中间还要穿插其他工作内容,所以张潮要远比国内更加自律才能完成。
下午他和黄杰夫一起去了一趟纽约的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去看看那里的中国文物。
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中国馆,也叫做赛克勒厅,是由当时美国的企业家赛克勒捐资建设而成的。
这个展馆里的文物数量达到了1.2万件,包含了书画、陶瓷、青铜器、壁画、雕塑等所有主要文物门类,而且几乎全部是精品。
其中最让张潮感到震撼的,是元代《药师经变》壁画,长15.2米、高7.5米,足足196平方。
壁画中的菩萨们宝相庄严,信徒面带虔诚,是最顶级的宗教艺术品。
张潮虽然不信这个,但是仍然深深地沉浸在一种宏大而沧桑的美学震撼当中,久久不能自拔。
过了好一会儿,他看看身边的黄杰夫,发现他也在发愣,于是轻声问道:“你之前没来看过?”
黄杰夫道:“来过,也看过。但是当时没有太大的触动,但是这几年在燕京呆久了,这次再看,感受却完全不同了。
我似乎,似乎听到了壁画里的人在说话……”
张潮“嗯”了一声,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何止壁画里的人在说话,这里的每一张宋元古画、隋唐彩陶、明清瓷器、商周青铜……都在说话。
如果你能听得再仔细一些,也许你听到的,就是它们的悲鸣了。”
黄杰夫不解道:“悲鸣?”
张潮道:“是啊,悲鸣——国破家亡、山河玉碎、人为鱼肉……这些文物的命运,是整整一百年历史的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