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汹涌地下河的发源地和多摩川一样,可以被看做同一条河的不同支流,流经的区域也差不多。
但多摩川是在地面上浩浩荡荡,赤鬼川则是在地层深处无声地流动。
那下面就是真正的、白王埋葬圣骸的地方,圣骸寄生在八岐大蛇的身上,几千年来一直漫无目的地行走在神代的废墟中,周围都是对它畏惧的亚种,没有同类,俯仰之间都觉得沁到骨子里的孤独。
想想那种孤独吧,真是绝望的感受,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时候恶鬼当然会想要向这整个世界复仇啊。
只是……
她呢?
红井的深处被用符纸和铁链锁住的干枯的孩子呢?她是否如八岐大蛇是赤鬼川的幽灵一般,是被路明非遗忘在命运彼端的幽灵?路明非自以为回到过去改变了命运,可原本世界中的那个绘梨衣或许还是在红井的深处游荡……
她是半透明的,裙摆在山风中微微扬起,从井底的这头走到井底的那头,可就是不愿意离开,因为她想也许路明非会去看她,如果他去看她的时候她离开了,路明非会很伤心吧……
这时候低低的鼾声和轻声的梦呓从身旁传来,路明非把头扭过去。
师姐还在熟睡。
他们整整一天都没有出过门,整个房间里都氤氲着薄薄的麝香。诺诺大概真是累坏了,最后一次颇有些心满意足地从路明非身上翻下去的时候卷着被子就趴在了大床的正中央,路明非还什么都没说,她就已经睡着了。
路明非以前也看过师姐睡觉,她的呼吸很匀净,睡觉的时候其实也很老实,但研究表明睡前运动量过大会打呼,所以她现在正在发出轻微的鼾声。
薄薄的一层光火像是涓涓细流那样流淌在诺诺虽然清冷却还残留着潮韵的小脸上,虽然供暖系统让房间里的温度一直处在适宜的区间,可毕竟是十一月,已经换过好几次的新被单把她裹紧了,像是一条白白胖胖的蚕宝宝。
看着在睡梦中恬静如婴儿的诺诺,路明非无声地笑起来,他张了张嘴,用谁都听不见的声音说“师姐,晚安。”
——从两个小时之前路明非就已经在开始思考接下来自己应该做什么了。
他有一个其他人都没有的优势,那个优势是他曾经历过如今正在经历的事情,即使命运的洪流中已经有很多事情发生了变化,甚至连橘政宗的身份都依然像是笼罩在浓雾之中。
这一次学院投入了太多的力量,蛇歧八家也在源稚生的带领下做好了战争的准备,可原本应该充当那把打开神之国钥匙的绘梨衣却始终被留在路明非的手中,蛇歧八家甚至没有表现出多少要将她带走的兴趣。
路明非满脑子都是那场席卷整个东京的大雨,大雨中一场大幕在红井拉开,新生的白王踩着很多人的尸骨展翅在高空俯瞰万物。
可他俯瞰中的东西有个怒火几乎要连自己都烧起来的魔鬼……
路明非的手指摩挲着桌上的文件,指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微声。
就在他失神之际,被放在手肘边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路明非目光微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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